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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仪 东晋 · 贺循
 出处:全晋文 卷八十八
祭以首时及腊,岁凡五祭。
将祭,前朝十日散斋,不御,不乐,不吊。
前三日,沐浴改服,居于斋室,不交外事,不食荤辛,静志虚心,思亲之存,及祭,施位。
牲,大夫少牢,士以特豕。
祭前之夕,及腊鼎陈于门外。
主人即位,西面。
宗人袒,告充。
主人视杀于门外,主妇视饎于西堂下。
设洗于阼阶东南,酒醴甒于房户。
牲皆体解。
平明,设几筵,东面,为神位。
进食,乃祝。
祝乃酌。
奠,拜,祝讫,拜退,西面立。
少顷,酌酳。
礼,一献毕,拜受酢;
饮毕,拜。
妇亚献,荐枣栗,受酢如主人。
其次,长宾三献,亦以燔从,如主人。
次及兄弟献,始进俎、庶羞。
众宾兄弟行酬,一遍而止。
彻神俎羹饭为宾食,食物如祭。
如馂毕,酌酳一周止
佐彻神馈,馔于室中西北隅,以为厌祭。
既设,闭牖户,宗人告毕,宾乃退。
凡明日将祭,今夕宿宾。
祭日,主人、群子孙、宗人祝、史皆诣厅事西面立,以北为上。
有荐新,在四时仲月。
大夫士有田者,既祭而又荐;
无田者荐而不祭。
礼贵胜财,不尚苟丰,贫而不逮,无疑于降。
大夫降视士,士从庶人可也。
又不及,饭菽饮水皆足致敬,无害于孝(《通典》四十八)
进幸学故事劄子元祐六年十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七、《范太史集》卷二二
太祖建隆元年正月,幸国子监
二月,又幸,诏加饰祠宇及塑绘先圣、先贤、先儒之像,帝亲制文宣王兖国公二赞。
四年四月,又幸国子监
太宗端拱元年八月,幸国子监,谒文宣王毕,命学官李觉讲《易·泰卦》。
淳化五年十一月国子监,召直讲孙奭讲《尚书·说命》三篇。
真宗咸平二年七月,幸国学,谒先师及览《三礼图》,召直讲崔偓佺讲《尚书·大禹谟》。
大中祥符元年十一月,幸曲阜县,谒文宣王
庙内外设黄麾仗,帝服靴袍,行酌献之礼。
初,有司定仪止肃揖,帝特拜。
又幸孔林,以林木拥道,降舆乘马,诣坟拜奠。
下诏追谥夫子曰玄圣文宣王
先是,帝曰:「唐明皇褒先圣为王,朕欲追谥为帝,可乎?
当令有司检讨故事以闻」。
或言:宣父,周之陪臣,周止称王,不当加以帝号。
增美名。
仁宗天圣二年八月,幸国子监,谒文宣王,召从臣升讲堂,令直讲马龟符说《论语》一篇。
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因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
庆历四年五月,幸国子监,谒至圣文宣王。
司言,旧仪肃揖,帝特再拜。
右谨进呈。
雁门大守太史公传酷吏吾独取郅都都公廉忠信而不得免坐临江王冤死耳夫临江王皇太子景帝多猜疑其臣即予纸笔上书而上切责以囚安得上书谁与纸笔者且及我在而贰其心为异日地故禁弗予而王得之魏其侯乃自杀矣亦不得为无罪第不可遽坐之酷耳至其面上搏熊而救贾姬丞相条侯岂龊龊宁成义纵雁门太守匈奴畏之不敢近边者终其身至为偶人象骑驰射莫能中其见惮如此嗟嗟岂易言哉) 明 · 王世贞
太守未行屯,与敌共雁门
雁门太守,始复为汉有。
太守来,匈奴走。
碧眼番儿射雕手,目瞬舌噤畏木偶。
临江死,太守生,长信官中气未平。
太守死,单于喜,未央宫中上拊髀。
曷不早赦临江王,孝子忠臣两无伤。
论礼乐(三)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七、《慈湖先生遗书》卷九
《祭法》王七庙、一坛、一墠。
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
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
去祧为坛,去坛为墠。
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
去墠曰鬼。
《孔子家语》:「子羔问庙制于孔子孔子曰:『天子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太祖近庙,皆月祭之。
远庙为祧,有二祧焉,享尝乃止」。
《王制》亦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郑康成据《礼纬》谓,殷六庙,周七庙
康成岂未见《商书》之《咸有一德》,「七世之庙可以观德」?
则殷七庙甚明。
谓周七庙,大概是矣,而亦有始末。
《礼器》曰:「夏立尸而卒祭,殷坐尸,周旅酬六尸」。
六尸,六庙也。
周之始,享尝之庙六而已。
康成之注曰「后稷发爵,不受旅」,凿说也。
《礼器》方言「尸」,岂有发爵之尸而独不及乎?
康成不思武王欲祖文王之心,而执七庙之常说也,又忘《祭法》「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欤?
康成礼学详审,然不无差失。
其甚病者,不善属文,而好穿凿牵合。
此注「周旅酬六尸」,谓后稷发爵之尸不言,亦不善属文之验也。
康成改「醴宾」为「礼宾」,改「醴妇」为「礼妇」,以「唯舒武」为「唯舒」。
《冠礼》:「玄端、玄裳、黄裳、杂裳可也」。
强注作「上士玄裳,中士黄裳下士杂裳」。
其不善属文之状若此者众。
《孔子家语》虽曰「孔子观周,遂入太庙、后稷之庙」,然此乃记者之言,非孔子之言,况《家语》所记多误。
是时其以文王未正太祖之名位,而周人或以称后稷之庙耶?
《祭法》及《孔子家语》皆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则文王太祖甚明。
《家语》及《祭法》皆曰远庙为祧,而康成以有功德者为二祧,夫远庙不以功德言也。
孔子谓以功德见祖宗者,其庙不毁,则殷之太宗、中宗、高宗皆当不毁,康成又将何以处之?
天子之庙七,而周旅酬六尸六庙者,武王将以祖文王,虚其位以待之也。
太祖不可迁也,是故周之始享尝之庙六而已。
后稷虽以始祖亦有庙,而不与六庙同,其禘郊则及焉,大祭则及焉,有祷则及焉,惟四时享尝祫不及。
旅酬六尸,享尝祫祭也。
周家推本姜嫄,《大司乐》首言享先妣,谓姜嫄也;
「閟宫有侐」,谓姜嫄之庙也。
姜嫄有庙,则后稷宜亦有庙。
姜嫄之生后也神,后稷始封,则后稷始祖也。
《周礼》守祧奄八人,每庙一人,则当有八庙。
武王、周公之时庙惟姜嫄、后稷、三昭三穆,是为八欤?
《家语》又曰「不及太祖,虽在禘郊,其庙则毁」者,谓鲧之类尔。
无功德,不祖不宗,以亲故郊。
故其后去祧而坛,是为毁欤?
周至共王时文王始正太祖之位,而三昭三穆。
至懿王时始复三昭三穆。
至孝王时武王之庙不迁不毁。
太祖及三昭三穆,及武王、及后稷,其庙九矣。
曾子问:「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之主行乎」?
孔子曰:「天子巡守,以迁庙主行,载于齐车,言必有尊也。
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之矣。
七庙五庙无虚主」。
五庙者,谓诸侯也。
七庙者,因彼失礼而生文尔,不可遂执此以为周止七庙
《祭义》曰:「致爱则存,致悫则著」。
未知鬼神之无所不在也。
人自知德之无所不在,则信鬼神之无所不在矣。
《祭义》曰:「殷人贵富而尚齿」。
此非圣人之言也。
富非道之所贵也,而《家语》谓孔子之言,岂记者之差乎?
圣言之传记讹谬者亦多矣。
「君执干戚就舞位,君为东上,冕而总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
孝敬之诚发于中、达于外者自尔也。
而曰「此与境内乐之之义也」,非也。
礼家之说也失其诚敬,支离而为是说也。
又曰「所以假于外,而以增君子之志也」。
此又《祭统》之意说也,求道于心外而溺没于故智者也。
孔子燕居,子张、子贡、言游侍,纵言至于礼。
子曰:「居,女三人者,吾语女礼,使女以礼周流无不遍也」。
人心之礼本周流无不遍,三子未明,今启之教之,故曰「使」。
夫言以启人,因言而后生名,而人以名而致惑。
天下之名众矣,不可不思其故也。
曰道,曰德,曰仁,曰义,曰礼,曰乐,悉而数之,奚有穷尽?
所谓道者,圣人特将以言夫人所共由、无所不通之妙,故假借道路之名以明之,非有其体之可执也。
所谓德者,特以言夫直心而行者,即道之在我者也,非道之外复有德也。
所谓直心而行,亦非有实体之可执也。
仁者知觉之称,疾者以四体不觉为不仁。
所谓仁者,何思何虑,此心虚明,如日月之照尔,亦非有实体也。
礼者,特理而不乱之名。
乐者,特和乐而不淫之名。
以是观上数名者,则不为名所惑;
不为名所惑,则上数名者乃所以发明本无名言之妙,而非有数者之异也。
是故道即礼,礼即乐,乐即《诗》、《书》、《易》、《春秋》。
孔子又曰:「礼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
又曰:「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
孔子不为名言所惑,洞见贯通至一之妙,故确然曰礼周流无不遍也。
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
诗之所至,礼亦至焉。
礼之所至,乐亦至焉。
乐之所至,哀亦至焉。
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
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
孔子斯言见《小戴记》,学者厌观熟诵。
圣诲切的如是,而未闻有表而明之者,此无他,无意之可解,无说之可求,如空之不可升,如金石之不可钻。
或者强为之说,则曰:「其相生有义焉」。
噫嘻,异哉!
孔子曰「乐之所至,哀亦至焉」,未有相生之言也。
而亦曰「至」者,又何耶?
至即不可见,不可闻。
彼惟不知可见即不可见,可闻即不可闻,故弃粗而求精,弃一而求二。
哀乐必有物,人以为必可见;
哭笑必有声,人以为必可闻;
孔子则曰「不可见,不可闻」,非弃形而言义也。
形即无形,无形即形。
声即无声,无声即声。
正不必作意以离之也。
据实而论,不见其为二也,意作而始离始二也。
自孔门诸贤犹率病乎意,故孔子谆谆止绝之,曰「毋意」,而况于后世乎?
意积见牢,故虽闻正实之言,反骇怪以为不可解。
今学者诚尽屏胸中之意说,则自明自信矣。
孔子閒居,子张、子贡、言游侍,论及于礼。
子曰:「慎听之!
女三人者,吾语女礼,犹有九焉,大飨有四焉。
苟知此矣,虽在畎亩之中,是亦圣人已。
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
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
下管象武(《家语》作舞。),夏籥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
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行中规,还中矩,和鸾中《采齐(《家语》作。)》。
客出以《雍》,彻以《振羽》。
是故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也,以礼乐相示而已」。
孔子又曰:「入门而金作,示情也」。
然则县兴而金作,铿然而鸣,即吾之情也,何以言为也?
又曰:「升歌清庙,示德也」。
然则人声由中而发,文德由中而畅,即吾之德也,何以言为也?
又曰:「下而管象,示事也」。
然则堂下管籥,武舞文舞,次序而兴,又即吾之事也,何必身亲之也?
浑然天地万物皆吾之体也,纯然宫商节奏皆吾之用也。
荐俎非外,百官非彼。
行非行,夫孰知其所以行而自中规?
还非还,夫孰知其所以还而自中矩?
和鸾,车之和鸾也,而即吾之中《采齐》也。
客出以《雍》,其彻也以《振羽》,庄敬和乐之妙,又何其始始终终而不可致诘也!
畎亩之中,无两君相见之礼也,而即两君相见之礼也;
无金声之乐也,无管象夏籥也,而管象夏籥之音舞未尝不日奏于其前,而昧者不见不闻也。
耒耜之器,耕艺之勤,良禾之欣荣,耘耔之仁,两目散日月之明,四体运天地之神,步中和鸾之节,声谐韶頀之音,此岂说合而强同之哉!
默而识之,当自知自信也,不可思也,不可言也。
道者率以言而离,默而近。
孔子引三子归之一默之中,庶乎默而成之矣。
孔子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
对曰:「然,非与」?
子曰:「非也。
予一以贯之」。
孔子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
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
天降时雨,山川出云。
其在《诗》曰:『嵩高维岳,峻极于天。
维岳降神,生甫及申。
维申及甫维周之翰
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此文武之德也」。
孔子曰:「予欲无言」。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孔子曰:「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
孔子曰:「夫礼必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
孔子曰:「射之以乐也,何以听,何以射」?
人皆曰所以听者以耳,而所谓耳者,肤与肉而已,肤肉能听乎?
孔子于是致其问曰:「何以听」?
人皆曰所以射者心与手而已,而所谓心者何状?
方其挽弓挟矢,而心已注于鹄
及其射已,心又若入。
而执之无得,视之无见,穷之无乡域,卒不知其所。
孔子于是又致其问曰:「何以射」?
乌乎,至哉!
射者即听者,听者即视者,视者即思者。
是数者杂出而并用,何末何本?
何始何终?
无所不通,是之谓大同。
其间高者曰天,厚者曰地,明者曰日月,暄凉寒暑曰四时,震动者曰风霆,润泽者曰雨露,凝结者曰霜雪,恍惚变化者曰鬼神。
其事亲曰孝,其事君曰忠,其事长曰顺,其抚下曰慈。
其节曰礼,其和曰乐。
言之则无穷,思之则无说。
其谓之事物也非粗,其谓之道德性命也非精。
粒我烝民,莫匪尔极。
设官分职,莫匪尔极。
哀乐相生,孔子以为不可见,不可闻,则精粗之名何所置之?
知春秋冬夏、风雨霜露之无非教,则知之矣。
知神气风霆、庶物露生之无非教,则知之矣。
孔子之一贯,则知之矣。
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即不知,不知即知。
深衣》曰:「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
短毋见肤,长无被土」。
此言其纵也。
又曰「续衽钩边」,此言其衡也。
自旁而数之,衽居其端也。
古之衽,今之襟,亦曰袂也。
深衣属裳,则当续衣之衽,使之长与裳齐也。
上狭下广,其边如钩,言其旁曲也,于体为宜。
《玉藻》曰「衽当旁」,此之谓也。
衽亦脩广矣,矧当衣前,故首言之。
《丧服》言丧衣裳,负、适、袂、袪,广博尺寸,靡不备载,独不见所谓襟焉,而有曰「衽二尺有五寸」,是衽即襟也。
《丧服》言衣二尺有二寸,襟与衣齐,而衽二尺有五寸,何也?
言「衣带下尺」,则衣之长略可知。
袂幅属衣之处,曰二尺二寸,此言袂之度,而衣之长大略三尺二寸。
内阙中八寸偏前,以安项。
衽缀于前领平衡之下,则衽长二尺五寸,正其度也。
通乎《丧服》之衽,则《深衣》之衽与衣齐,是为襟,昭昭矣。
郭璞注《方言》,亦谓衽为襟。
郑康成既误释之,孔颖达复误疏之,谓深衣十二幅,幅即衽也,且援鲁哀公以衽受齐馈为證。
而《深衣》之篇未尝以幅为衽,又与《玉藻》「衽当旁」之文不符。
盖孔思不及此,故不知此下广之衽,正足以受馈,不为不宽。
古志四夷左衽,《丧记》敛衣左衽,咸谓襟也。
《左传》「结衽若讼」者,结此衽也。
古棺有衽,是谓小要,以钩边如衽也。
古曰衽度,度左敛右敛如衽也。
详考衽制,无所不通。
深衣》曰:「要缝半下」。
《玉藻》曰:「深衣三袪,缝齐倍要,袪尺二寸」。
袪,袂口也。
袂,今之袖也。
三袪言其大略,谓深衣之长也,非恰言必三尺六寸。
古尺短,盖侈乎衰衣矣。
康成之注曲矣。
,下也。
其缝倍要,即「要缝半下」也。
深衣》曰:「袂之高下,可以运肘」。
言乎当掖之度也。
又曰:「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
带,下无厌髀,上无厌胁,当无骨者。
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
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
袷,交领也。
夫衰衣,上古之制也。
正方,其前平衡,故可缀六寸之衰。
后儒不究古者制衣之始,自然之体若是,而曰「如今中衣邪领之交,亦近于方也」。
使古表衣之领果邪,则六寸之衰于何所制之也?
邪缀于前,领则非宜也,非正也。
古初制衣,惟取阙中之方,以安项尔。
某尝为方领深衣,久则前坠,近于今之圆领,则后世变而为圆领,亦其势之自然;
又变而为邪领,其当暑之为欤?
以是为中衣,不敢以为表衣,人心之灵不敢尚巧而下朴也,不敢贵末而忘本也。
深衣》曰:「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
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绳抱方,以直其政,方其义也。
故《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
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
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
故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
故先王贵之,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可以治军旅。
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
深哉衣乎,奚止次而已矣!
十有二幅,即十有二月也。
袂圆,天也。
袷方,地也。
负绳及踝,直也。
下齐如权衡,平也。
奚止于应之而已也?
人性自善,自直,自平,自广大,自神明,自无所不通,自与天地同。
有毫釐不平者,不可以服是衣也;
有毫釐不直者,不可以服是衣也;
有毫釐与天地有间者,不可以服是衣也。
深衣》惟曰「抱方」,时已圆其所负之方欤?
中古之制欤?
抑阙中偏前故为抱方欤?
循颈而势同,故独言抱方欤?
深衣》曰:「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绩;
具父母,衣纯以青;
如孤子,衣纯以素。
纯袂,缘,纯边,广各寸半」。
《玉藻》曰:「朝玄端,夕深衣
深衣袂可以回肘。
长、中,继掩尺。
袷二寸」。
谓长衣、中衣则继袂之长,掩手不露,复一尺而已,反诎不及肘也,微短于深衣之袂也。
《家语》、《小戴记》并载《儒行》一篇,其间可疑者良多,最其甚者曰:「其过失可微辩,而不可面数也。
其刚毅有如此者」。
殆非孔子之言。
舜命伯夷典礼,而告之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何谓也?
寅敬者,礼之道。
礼曲折万状,而由道心行之。
实未尝曲折,故曰直;
实未尝万状,故曰清。
曰直,曰清,曰寅,以三言明礼之一道,后世道不明,此等语多莫晓。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皆自道心中流出,人皆有道心,苟不明而徒执迹,必至失道。
《玉藻》「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厉肃」,与《皇矣》「临冲闲闲,攸馘安安」之容异矣。
天下之事不可执定论也,久矣于是益信,惟圣人之言礼贯通无阻。
《大戴礼·小辨篇》:哀公曰:「多与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
子曰:「毋乃既明忠信之备,而口倦其君,则不可有;
明忠信之备,而又能行之,则可立待也。
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满于中而发于外,刑于民而放于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
公曰:「请学忠信之备」。
子曰:「惟社稷之主,实知忠信。
若丘也,缀学之徒,安知忠信」?
公曰:「非吾子问之而焉知也」?
子三辞,公曰:「彊避」。
子曰:「彊侍。
丘闻大道不隐,丘言之。
丘闻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备。
若动而无备,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与知忠信」?
某读孔子之书至此,不胜敬叹。
大哉,圣人之善于明道如此!
夫忠信,人所忽,以为至平至近,不可以为大道,而孔子大而言之,三辞而后言,且曰「大道不隐」,是明忠信之为大道也。
呜呼!
知忠信之为大道,则日用庸平无他之心皆大道也,喜怒哀乐皆大道也,是谓中庸。
无所不通,用之不穷,刚健中正,虚明莹融,何思何虑,如镜如空。
《大戴记》:公与孔子言而善,孔子曰:「君之言善,就国之节也」。
公曰:「是非吾之言也,吾一闻于师也」。
子吁焉其色,曰:「噫,君行道矣」。
公曰:「道耶」?
子曰:「道也」。
大哉圣言!
发明道心,坦夷明白至于此也。
惜乎不载之《论语》,使万世人人知之,庶其有觉者。
道心人所自有,无俟乎求,惟私意蔽之,始昏始惑。
今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闻于师也」,私意尽无,纯诚著见,即道也。
而公不自知其为道,故孔子吁焉其色,发叹而告曰:「君行道矣」。
孔子知之,公乃不自知,故惊曰:「道耶」?
孔子安得不正言曰「道也」?
此岂惟启明鲁公之道心,亦足以启明万世之道心。
某常读《大戴》所载孔子之言,谓忠信为大道,某不胜喜,乐其深切著明。
某自总角承先大夫训迪,已知天下无他事,惟有道而已矣。
穷高究深。
年三十有二,于富阳簿舍双明阁下侍象山陆先生坐,问答之间,忽觉某心清明,澄然无滓,又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之神用。
此心乃我所自有,未始有间断。
于是知舜曰「道心」,明心即道。
孟子曰「仁,人心也」,其旨同。
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
某谓人人本心知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得圣贤之言为證,以告学子,谓吾心即道,不可更求。
曾子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程伯淳求之太过,曰「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
某谓忠者,与人忠;
恕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即吾庸常之心即道。
孔子曰:「主忠信」。
谓忠信即主本。
渡河丈人亦曰:「吾之入于波流,忠信而已;
其出也,亦忠信而已」。
孔子使二三子识之。
乌乎,至哉!
即吾与人忠不妄语之心即道。
丈人当日之言未必果曰忠信,往往曰:「吾出入波流,吾心如是而已,无说也,无术也。
始吾之入也,如是而入;
其出也,亦如是而出」。
世以如是而往,实直无他之心,谓之忠信,故二三子识之,或传录失真而微差欤?
后读《大戴记》孔子忠信大道之言,如获至宝,盖深喜得圣言为證,正平常实直之心即道。
孟子亦以徐行后长即尧舜之道。
箕子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人心至灵至神,虚明无体,如日如鉴,万物毕照。
故日用平常,不假思为,靡不中节,是为大道。
微动意焉,为非为僻,始失其性。
意消,则本清本明、神用变化之妙固自若也,无体无际、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之妙固自若也。
即视听言动,即事亲事君。
兄弟、夫妇、朋友,慈爱恭敬,喜怒哀惧恶欲,未始不妙,固自若也,而实不离乎庸常。
圣人曰「中庸」,所以昭示万世深切著明矣,而学者犹曰「我未有道」,吁!
《大戴》所记《诰志》篇:孔子曰:「古之治天下者必圣人。
圣人有国,则日月不食,星辰不孛」。
尧、舜、禹之时,历年多无日食,至太康失邦,始日食。
历家虽谓日月薄蚀,可以术推者,衰世之术也,而亦不能一一皆中。
僧一行归之君德,颇与孔子之言合。
一行之术精矣,而有此论,则诚不可尽委之数。
胡康侯于《春秋》误解日食,殆未读《大戴记》。
孔子斯言,世罕诵习,故表而出之。
《小戴记》:孔子云:「礼必本于大一」。
陆德明音「泰」,学者咸读为「太一」。
某一日忽省其非,自孔子殁,学者罕知道,奚止千无一、万无一,故靡然作「太一」。
郑康成谓本于太一与天,而况于陆乎?
以太一与天为二,则必读「大」为「太」。
太之为义,始也。
言始而不该终,非大全也,非大道也。
不当音「太」,当如字。
一明无二,大明无外,有外焉,不足以言大。
曰大曰一,所以明道,亦犹曰中曰庸,所以明道
大一,道之异名。
异用于筮,百姓所日用,故权以谕俗。
曰「乾元」,曰「资始」,人道惟始,庶其易觉。
觉始无始,则无始无终,浑然大通
《系辞》间有圣言大统,多非圣正言
「乾知大始」,是读作「太始」。
又曰「易有大极,是生两仪」,辞意亦音「太」。
自作《系辞》者已失孔子大旨,而况于后世乎?
又曰:「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
裂易与圣人为二,岂孔子一以贯之之旨?
某尝曰:幽明本无故,何必仰观而俯察也?
死生本无说,何必原始而反终也?
皆指《系辞》之蔽。
易、天、地一也,何必言「易与天地准」?
准,平也,言二者平齐,其辞意谓实二物而强齐之也。
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裂道与器,谓器在道之外邪?
自作《系辞》者其蔽犹若是,尚何望后世之学者乎!
然人性皆善,此性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皆与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同。
「与」亦非二,因形与气与名之异,而姑言「与」。
因人情而姑言,亦犹孔子言「何莫由斯道」,非我自我,道自道也,亦因人之常情而姑言也。
孔子曰「言不尽意」,谓是欤?
天下事理诚不可以执一论。
《周官》大司寇之职曰:「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
土均》曰:「礼俗丧纪祭祀皆以地美恶为轻重之法而行之」。
《洪范》曰:「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
然则天下事理诚不可以执一论,必如此而后可行。
《周官》乡老,二乡则公一人。
六官之长不过卿而已,而乡老则以公焉,何也?
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不必常也。
夫六乡之治而以论道经邦,燮理阴阳者临之,则古之所以治其近者若是其至。
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以乡八刑纠万民。
乡大夫每乡卿一人,六乡之民皆教之以德行道艺。
而后世尹京都者,其说曰「辇毂之下先弹压」,无惑乎后世之治不如三代。
人心无古今之异,政教有古今之殊。
《周官》:「职方氏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
《毕命》:「四夷左衽,罔不咸赖」。
孔子曰:「圣人以天下为一家」。
《中庸》曰:「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
《左传》:「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自汉以来,士大夫有知此理者绝少。
不思夫上帝一视同仁,有国家者不视夷狄如赤子,使无罪之民肝脑涂地,大违上帝之心,无乃不可乎?
行人之职掌朝觐宗遇之礼,其朝位宾主之间,公九十步,立当车轵;
侯伯七十步,立则车前;
子男五十步,立当车衡。
不曰宗觐,遇有别义,则知通言朝位,其制同。
夫诸侯立不离车,则王不可负斧扆于户牖间,如《觐礼》所云。
王当出,在应门之内,以受诸侯之礼,如《康王之诰》。
参验事状,则与今《仪礼》之中《觐礼》不合。
意者《周官》乃周公所为,有所损益,而成王未之行欤?
迁都洛邑,封建益地,成王皆不能行,以此类知之。
《记》曰觐礼不下堂而见诸侯。
夷王以下,诸儒率以周家所行之礼与周公所著之书合而论之,故多不通。
或者又过疑《觐礼》汉儒所为,则又不然。
孔子曰:「昔者周公摄政,践阼而治」。
阼非王之常位,惟觐诸侯为宾主之礼,则王践阼,则王有东序西向之位,其常朝皆南乡
周公不敢南乡,不得已而践阼也。
《周礼·大行人》,诸侯朝位,主宾之间若干步,是践阼之礼也。
司士》正朝仪之位,惟曰「王南乡」,以是知常朝皆南乡
《周礼》:「司服掌王之吉凶衣服。
凡凶事服弁服,凡吊事弁绖服。
凡丧,王为诸侯缌衰,为大夫士疑衰,其首服皆弁绖」。
不闻爵弁缁衣也。
而《檀弓》篇:「天子之哭诸侯也,爵弁绖缁衣」。
此殆衰世之礼,而郑康成又谓「绖,衍字也」,无乃不可乎?
康成之学率牵合群书杂说为一说,故至于此。
《檀弓》篇继曰:「或曰使有司哭之,为之不以乐食」。
观此,则《檀弓》所记衰世之礼亦明,使有司哭之,益薄矣。
《檀弓》所说多衰世之礼。
汲古问:「古之族党州乡皆有相保相宾之义,今日之州乡族党徒有相两相靡之习,岂非古今之制不同,而风俗人情之变所致如此耶」?
先生曰:「周礼五家为比为邻,即今之五家结为一甲。
又如州长、党正、族师闾胥,亦今之小保长、大保长、保正、保副之类。
古者设官分职,得贤久任,行乡举里选德行道义之法,是以比闾族党之制脩,而有长有师,皆儒士,故曰『师以贤得民,儒以道得民』。
使其法复行于今,则士民亦何敢为不善,而德行孝悌之俗自成,三代之治复见于今,此势之所必至也」。
汲古曰:「尝见《周礼·夏官》多有侍御仆从之职,皆以端人正士为之。
大仆掌正王之服位,而小臣上士四人;
御仆掌王之燕令,下士十二人;
隶仆掌埽除粪洒,洗乘石,而下士二人。
其职虽卑,而以士人为之者,谓王之前后左右关系尤重,不可以非其人。
穆王伯囧为大仆正,曰:「正于群仆侍御之臣,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
后世则失其制矣。
汉时宿卫之人犹有光禄勋考其德行而进退之,终不免具文。
孔安国掌唾壶,扬子云执戟,初非古人以德诏爵之意。
厥后侍御宦寺卫士皆武夫,良可惜哉」!
先生曰:「此言是」。
府兵论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九、《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卷一二、《群书考索》续集卷四三、《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四
前辈论府兵,皆以为兵农之合,子细考验却不然。
府兵之立乃是兵农之分,而儒者但说先王寓兵于农,先王何曾寓兵于农?
治天下之道,分田使之耕,筑室使之居,既有以衣食之则不可无以自卫,故教之为兵,本以自卫,非以求胜,亦非用是以求胜,故天下之民皆可以为兵。
先王以仁天下为心,只就他身上理会,调发征行,所以用也,皆有常数。
其后春秋战国力争,本是自要争土地,计较胜负,竭民以从之。
秦之末世,至白取民为兵,穷边极远,终岁暴露,卒死于锋镝之下,至于室家不相保,父子不相见。
汉世盖尝拣精锐,特置名号,别立营屯,要之其数甚少,或大征伐,尽是发天下民为兵。
苻坚欲伐晋,自言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
当是之时,天下萧然,何缘得许多兵,盖将民数尽计之,大举伐晋,民皆尽发。
西魏、宇文周所以就中间别立头项,盖苏绰辈稍欲休息其民,遂令各募一项人为兵,蠲除科徭,不复他役,国家既可以长享为兵之利,而民得家出一人之外,亦且可以自安。
后来法度渐修立,至太宗府卫既成,农遂不复为兵,兵亦不复为农,兵农之分所以终不复合。
人但见其寓兵于农,便以为得先王之意,盖不细考耳。
及府兵法变而安史之乱,天下复被为兵之苦。
杜子美有诗数篇,皆言此事。
盖民之为府卫者既得以免征徭之患,有复除之利,而其他在野之民不知为兵于民则有利,遂至今日先王之制不可复反,亦是置府兵之过。
何者?
盖当时府兵既立,上面一段事都忘了,不知民皆当为兵,但记得府卫耳。
所以府兵既坏,不得不变为彍骑,又不得不变为藩镇。
朝廷自募人为兵,竭太府之财以养之,如京师养兵,使宦官掌之,藩镇各自募人为兵,亦竭境内之财以养之,此内有禁兵,外有藩镇之兵。
李泌之流,但知府卫当复,而不知先王之意。
自后镇兵日重,至五代,人主之废置,社稷之安危,国家之存亡,皆兵执其权。
太祖因之,内聚重兵于京师,外而分戍天下,自此绵延,遂以养兵为重。
如欧公所言,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无失业而将无握兵之重,皆习见近日养兵之多,治兵之难,所以思府卫为善。
其实以五帝三王本末源流论之,府卫成而兵法益坏,乃是苟一时利民之近效,而非古人经国之远图,苟简做成,使天下知有府兵而不知先王之制,至府兵既坏,遂为今日养兵之祸。
举天下之大,养百万之兵,不耕不战,坐食县官,天下之财自十八以上皆以供军,所以谋臣智士朝夕经营,弊精疲力,奔走议论,穷年卒世而无所定。
此岂礼乐之未明,教化之未备,只缘许多兵在这里,措置不暇,遑遑汲汲,竟无了时。
若就唐论之,其置兵却稍善,捍边之兵各自精锐练习,足以当疆埸之事,而内郡不知有边鄙之警。
或征伐四夷,不过间遣将、发少兵以助之。
当唐之盛,所以能常以少弱击众大,拓地最广,灭国最多,而不见用兵之难。
然府兵所以易坏者,亦缘立法太密,上下急迫。
盖使人长为兵则一家之赋税皆当尽免,若京师宿卫之兵则当参用汉法,时复募人,如五校、羽林、佽飞之类。
盖府兵近处番上犹可,其在外郡远处,如何教他来得?
太宗要合天下之大做一国做了,殊不知成周所以立法最详而不觉其烦碎者,成周止治一国,不过王畿千里之内。
今若举天下之大,州府县道必欲尽发兵于京师,此不可。
在远者只可使自卫其郡县,若使人人必要都来京师,此事甚难,不可行。
天宝以后,人主甘心于边功,大段调发远戍,民益无以为生,杜子美所谓:「一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太宗初无边戍之事,若当时立法稍宽,虽有暴君污吏,亦未敢尽废,惟其立法太密,所以易弊也。
今举天下之财尽以养兵,犹且不敢惮,当时若蠲免数十万家,未能当数郡之赋入,何故不为耶?